南港文典
刚走到商场门口，就被个小姑娘拦住了。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印了某通讯公司logo的马甲，笑得特别甜：“姐姐，扫码支持一下我们新店开业吧，免费送您一副蓝牙耳机。”
我本来想绕开，可目光扫到她手里那个白色耳机盒——跟我闺女前几天念叨的那款一模一样。就这一犹豫，小姑娘已经把二维码举到我面前：“很快的，三十秒就好，我们就是涨个粉。”
现在回想起来，那三十秒，是我今年最后悔的三十秒。
我掏出手机，扫了那个码。页面跳转到一个抽奖转盘，金光闪闪地转了几圈，停在了“恭喜获得价值899元蓝牙耳机”。小姑娘比我还激动：“姐姐你手气太好了！我们一天都难出一个一等奖！”
她拿过我的手机，说需要登记收货地址。她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得飞快，我隐约看见需要获取手机号、访问相册，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这需要这么多权限吗？”
“都是常规操作啦姐姐，”她头也不抬，“不然没法给您发货呀。”她说话时始终保持着那种职业微笑，让人不好意思再多问。
大概过了五分钟，她把手机还给我：“好啦，三天内就能收到耳机。”她还贴心地把那个抽奖页面截图，发到了我的微信上。
回家的路上，我还挺高兴，觉得省了买耳机的钱。谁能想到，省了小钱，却丢了大钱。
收到耳机是两天后。拆开快递，那副耳机轻飘飘的，塑料感很强，连个品牌标识都没有。我试了试，音质浑浊，连接还总断断续续的。当时还想，免费的果然没好货。
真正发现问题，是在一周后的早上。我正在做早饭，手机连续震动，收到三条银行短信——都是信用卡消费提醒：
“您尾号7812的信用卡消费1999元。”
“您尾号7812的信用卡消费1999元。”
“您尾号7812的信用卡消费1999元。”
我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地上。这张卡我很少用，最近更是一次都没用过。六千块，就这么没了。
打电话给银行客服，手都是抖的。客服核实后说，这三笔都是从某个我从未听过的购物平台消费的，通过我的信用卡免密支付完成。
“我从来没开通过免密支付啊！”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客服沉默了几秒，然后说：“女士，有些第三方平台在绑卡时，会默认勾选开通小额免密。”
绑卡？我什么时候绑过卡？
挂了电话，我瘫在沙发上，脑子里一片混乱。突然，那个扫码的下午，那个小姑娘飞快操作我手机的画面，猛地闪现在眼前。
我翻出手机，找到那个抽奖页面截图，仔细看最下面那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参与活动即代表同意《用户协议》”。点进去，密密麻麻几千字，在第7章第3条里藏着这样的话：“用户授权平台绑定其支付账户，用于后续会员服务扣费”。
会员服务？我什么时候同意过会员服务？
我尝试登录那个平台，却显示“账号不存在”。给那个小姑娘打电话，已是空号。去商场找，其他店员说那家促销公司早就撤柜了。
报警后，警察做了笔录，但说这种案子很难破，对方用的都是虚假信息。银行方面，因为是我自己泄露了验证码（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无法认定是盗刷，不予理赔。
那段时间，我整个人都是懵的。六千块，是我大半个月的工资。原本计划给闺女报的舞蹈班，就这么泡汤了。最难受的是那种自我怀疑——我怎么就这么傻？这么容易相信人？
老公没有责怪我，只是叹了口气：“吃一堑长一智吧。”可他那声叹气，比骂我还让我难受。
后来我学乖了，再也不扫任何来历不明的二维码。信用卡也去银行关了所有免密支付，每次消费都要输密码。我还装了反诈APP，看到路边扫码送礼品的，都绕着走。
前几天，我又在商场门口看见扫码送东西的。一个老太太正兴高采烈地扫着码，旁边放着刚领到的一小瓶洗衣液。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声提醒她：“阿姨，扫码要注意安全，小心个人信息泄露。”
老太太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把手机往怀里收了收：“你别想骗我。”
我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那副劣质耳机，我还留着，放在抽屉最里面。每次看见它，就像看见自己曾经的天真。这个教训太贵了，贵到我每次想起，心里都揪着疼。
现在我才明白，世上最贵的，就是“免费”的东西。它们暗中标好的价格，往往超出你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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