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文典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去年我发烧到三十九度，一个人挣扎着去医院挂水，他只在微信上回了句“多喝热水”。前年我生日，他答应陪我看电影，结果在电影院门口接到他电话，说朋友聚会走不开。大前年我妈住院，我一个人在医院守了整整一周，他来探望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我们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我特意请了半天假，做了他爱吃的糖醋排骨，蛋糕上的奶油花了我两个小时。现在，菜凉了，蛋糕上的“五周年快乐”开始融化，像极了我的心。
门锁转动的声音在九点半响起。他进门，把公文包随手一扔，看都没看餐桌上的布置。
“吃过了吗？”我问。
“在公司吃了。”他脱下外套，“今天累死了，有个项目要赶。”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我特意换上的新裙子，没有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蛋糕甜香。他径直走向浴室，水声哗哗响起。
我坐在原地，突然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他会在下雨天特意绕远路来接我下班，会记得我不吃香菜，会在我感冒时笨手笨脚地煮姜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从他升职后吧。工作越来越忙，应酬越来越多，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起初我还会抱怨，他会道歉，会保证下次一定改。后来，连道歉都没有了，只剩下理所当然的忽视。
最让我心寒的是去年冬天。我流产住院，医生说要有人陪护。他请了三天假，第四天就说项目太重要必须回去。我一个人在医院，看着隔壁床的孕妇被丈夫细心照料，眼泪把枕头都浸湿了。出院那天，他忘了来接我，我只好自己打车回家。家里冷锅冷灶，他还在公司加班。
那天晚上我问他：“你还爱我吗？”
他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无聊。原来我的痛苦和不安，在他眼里只是无聊。
上个月，我父亲心脏病发作住院。我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接。后来他回电，说在开会。我在医院的走廊里崩溃大哭，是一个陌生的病人家属递给我纸巾。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从一个陌生人那里得到的温暖，都比从自己丈夫那里得到的多。
我试着和他沟通，认真地、平静地谈过好几次。我说我需要关心，需要陪伴，需要被重视的感觉。他每次都说“知道了”，然后一切照旧。就像往深井里扔石头，连回声都听不见。
昨天我整理衣柜，翻出我们蜜月时拍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那么开心，他搂着我的肩膀，眼神里满是爱意。我看着镜子里现在的自己——眼角有了细纹，眼神黯淡，嘴角总是向下抿着。这五年，我好像老了十岁。
朋友劝我，男人都是这样，成熟点，别要求太多。可是，婚姻不应该是两个人相互取暖吗？如果所有的风雨都是他带来的，我为什么要继续这段婚姻？
今天下午，我鬼使神差地去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咖啡馆。那里已经改成了一家奶茶店。我站在门口，突然明白，有些东西一旦消失，就真的回不来了。
就像他对我的爱，或者，就像我对他残存的期待。
刚才他洗完澡出来，终于看到了餐桌上的蛋糕。他愣了一下，然后说：“啊，今天是纪念日吗？我忘了。明天补给你礼物。”
他的语气那么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忘记买牛奶一样的小事。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愧疚，没有歉意，只有疲惫和不耐烦。
就在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五年的委屈、失望、心寒，在这一刻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声音：够了，真的够了。
我不想再在深夜里独自流泪，不想再一个人面对所有困难，不想再守着空荡荡的房子等他施舍一点关注。我才三十岁，为什么要过着守活寡一样的生活？
爱情死了不可怕，可怕的是还要假装它活着。
所以，我决定离婚。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这五年来每一天的冷漠积累成的必然。我要离开这个永远缺席的丈夫，去寻找重新快乐起来的可能。
明天，我会把这个决定告诉他。也许他会惊讶，也许会无所谓。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开始为自己而活。
窗外的天完全黑了，但远处的霓虹灯闪烁着，像在提醒我，这个世界还有很多光亮等着我去发现。我站起身，把凉透的饭菜倒进垃圾桶，把融化的蛋糕打包扔掉。
然后，我开始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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