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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表哥，大我五岁，从小一起长大。他家和我家就隔两条街，小时候我被人欺负，他总是第一个冲出来护着我。我妈常说：“你俩比亲兄弟还亲。”他大学毕业后去了省城工作，每次回来都给我带礼物，从最新款的游戏机到名牌球鞋。我结婚时手头紧，他二话不说转了我三万，说不用急着还。这样的情分，谁会觉得有一天会变味呢？
去年三月初，他突然回来了，脸色很不好。我们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见面，他握着杯子的手一直在抖。“医生说是恶性肿瘤，”他声音沙哑，“早期，还有救，就是……”他报了个数，三十万。我当时就懵了。
他说已经卖了车，还差十五万。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我知道不该开这个口，可是……”我打断他：“别说了，我有多少拿多少。”回家和妻子商量，她犹豫：“这可不是小数目，要不要先去看看他？”我还跟她吵了一架，说人家都这样了，我们还怀疑东怀疑西的。
第二天我去银行转账。十五万，那是我和妻子工作十年所有的积蓄，原本打算给孩子上学用的。柜台工作人员反复确认：“确定要转这么多吗？”我签字的笔没有半点犹豫。表哥抱着我哽咽：“等哥好了，做牛做马报答你。”
钱转走后，他开始以各种理由推脱探望。不是说在化疗不方便，就是说转去更好的医院了。微信回复越来越慢，有时几天不回。妻子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直到四月底，我偶然遇到他一个朋友，说：“你哥最近不是在搞什么投资项目吗？看他朋友圈挺风生水起的。”
我浑身发冷，翻他朋友圈——一片空白，他把我屏蔽了。打电话过去，已是空号。我连夜赶到省城，找到他租的房子，房东说他已经搬走半个月了。最后是通过共同朋友才联系上他。电话接通那一刻，我声音都在抖：“哥，你病怎么样了？”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笑了：“病？我什么时候生病了？”那笑声很陌生，冷冰冰的。他说那笔钱拿去投资了，赔光了。还说：“你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却觉得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不是心疼钱，而是那些共同的回忆——他教我骑车，帮我写情书，在我爸住院时守在病床前——难道都是假的吗？
最难过的是回家面对妻子。她没骂我，只是红着眼睛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只是……只是孩子明年的学费……”三岁的女儿跑过来，用小手擦我的眼泪：“爸爸不哭。”那一刻，我真恨不得给自己两拳。
后来从其他亲戚那断断续续知道，他迷上了某种投资，把身边能借的人都借遍了。我是被骗得最惨的那个，因为我最信任他。
这大半年，我们家过得挺难的。妻子多接了两份兼职，我下班后去开网约车。有次开到凌晨三点，在加油站吃泡面时，手机里突然收到表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我没有回复。
说不恨是假的。但奇怪的是，有时候半夜醒来，我还会想起小时候，他背着我走过家乡那条长长的青石板路。我趴在他背上，他说：“弟弟别怕，哥在呢。”
现在明白了，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段路。十五万，买断了三十年的兄弟情，也买来了对人性的重新认识。钱可以慢慢挣，但心里的那个洞，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填平。
妻子昨天说，她发了年终奖，加上我这个月多跑的单子，存折上的数字又慢慢好看起来了。女儿在幼儿园画了张画，上面写着“我的家”。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
生活总要继续。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还是会梦见那个曾经会为我打架、会把最后一块糖留给我的表哥。梦里的他，还是少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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