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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不敢拒绝” 到 “合理推活”:我的职场边界感

    那时候我刚进公司,像只刚学会飞的小鸟,生怕哪根树枝不肯让我落脚。领导交代的任务,不管多不合理,我都点头说“好”;同事推过来的活儿,哪怕自己加班到深夜,我也默默接住。最夸张的一次,我同时做着三个项目的杂活,只因为不好意思说出那个“不”字。

    记得有个周五晚上,男朋友订好了餐厅庆祝恋爱纪念日。下午五点半,我正准备关电脑,隔壁组的王姐抱着一摞资料过来:“小林,帮个忙呗,周一早上经理要这些数据,我周末孩子发烧实在没空。”

    我看着那厚厚一摞,喉咙发紧——周末我计划好要去医院看牙,还要陪家人——可话到嘴边变成了:“没事王姐,放这儿吧。”

    那天我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坐到晚上九点,男朋友在餐厅等到八点半。去医院看牙的事一拖再拖,后来那颗蛀牙只能做根管治疗,花了很多钱,受了很多罪。

    深夜打车回家,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我突然很难过。不是因为加班,而是因为我甚至不敢告诉王姐“我也有安排”。好像我的时间、我的生活,都不值得被尊重。

    这种“不敢拒绝”的日子持续了快两年。直到身体发出警告——连续低烧两周,医生说是过度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医生看着化验单,“身体需要边界,工作也是。”

    “边界”这个词第一次击中了我。是啊,我总把自己当成没有边界的公共广场,谁都可以进来走走,甚至扔点垃圾。

    改变是从一件小事开始的。市场部的小张想把一份本属于他的报告甩给我,理由是“你文笔好”。若是以前,我会接过来,然后暗地里生气。

    这次我深吸一口气,说:“我现在手头有三个急件,如果帮你写报告,可能会影响你部门的进度。我把之前的报告模板发你参考,可以吗?”

    说完这段话,我的手在发抖,像做了什么错事。可小张只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哦,那好吧,我自己来。”

    原来,说“不”并不会天崩地裂。

    我开始有意识地建立自己的“边界法则”。第一条就是:答应任何事情前,先停顿五秒钟。这五秒让我从习惯性的“好好好”中挣脱出来,给自己一个思考的空间。

    第二条:区分“帮忙”和“被利用”。真正的帮忙是雪中送炭,而被利用则是别人把本该自己完成的事扔给你。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合理的拒绝不需要长篇大论的解释。越解释,越显得你心虚。

    当然,建立边界的过程并不顺利。有同事私下说我“变了”,有领导暗示“年轻人要多担当”。最难受的时候,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

    转机发生在一个加班夜。部门经理李总回办公室取东西,看见只有我一个人在加班。

    “怎么又是你?项目组其他人呢?”
    我如实相告——这部分工作原本分给了另一位同事,但他以“不熟悉”为由推给了我。
    李总皱起眉头:“你为什么不说?”
    “我……怕影响团队和谐。”
    李总笑了:“真正的和谐是各司其职,不是一个人包揽所有。”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设立边界不是为了把别人挡在外面,而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好地在里面工作、生活。就像花园需要篱笆,不是为了拒绝阳光和雨露,而是为了防止被践踏。

    现在的我,依然会帮助同事,但会在完成本职工作之后;依然会接受临时任务,但会明确告知对方可能需要调整现有工作的优先级。神奇的是,当我开始尊重自己的时间和能力,别人也开始尊重我。那些因为我学会拒绝而疏远我的人,本来也不是真朋友。

    上周,新来的实习生怯生生地问我能不能帮她做一份本该她自己完成的分析。我温和但坚定地说:“这个需要你自己完成,不过如果你遇到具体问题,随时可以来问我。”

    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可能以为我会直接拒绝或勉强答应——我突然想起几年前的自己。原来,合理的边界不是冰冷的墙壁,而是一种清晰的信号:我尊重你,也尊重我自己。

    现在的加班比以前少了很多,我终于有时间去学一直想学的画画,周末能陪父母吃顿饭,晚上可以静下心来看本书。工作反而更出色了——因为我在做真正该做的事,而不是所有人的事。

    回头看这段路,从“不敢拒绝”到“合理推活”,我失去的是别人的随意使唤和老好人的虚名,得到的却是对自己的尊重和真正高效的工作方式。职场边界感,说到底就是明白一件事:你的善良必须有点锋芒,否则等于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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