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文典南港文典

学会设定优先级:我在繁杂中抓住核心任务

    那段时间,日子过得像一团被猫咪抓乱了的毛线球。每天一睁眼,手机上的红点就争先恐后地跳出来——邮件要回,消息要处理,这个会议不能缺席,那个报告下午就得交。办公桌上,文件堆得摇摇欲坠;待办清单长得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我像个救火队员,哪里起火就往哪里冲,忙得脚不沾地,可一天下来,精疲力尽地瘫在椅子上,却想不起自己到底完成了什么真正重要的事。

    心里头,始终有个声音在微弱地响着:那篇关于我母亲的文章,得写。这个念头,像藏在毛线球深处的那根线头,我知道,只要找到它,一切纷乱或许就能理清。可它总被“紧急”的事挤到角落,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迟迟没有动笔。

    直到那个周五的晚上,我加完班,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家。屋里静悄悄的,我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忽然,一张老照片从电子相册的推送里跳了出来——是母亲。她站在老家院子里那棵栀子花树下,穿着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淡蓝色衬衫,正侧着头笑,眼角漾开细细的皱纹,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点。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周遭的喧嚣,手机里还在不断弹出的工作群消息,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我的眼眶毫无征兆地湿了。我意识到,那些报表、会议、邮件,它们此刻显得那么遥远而虚幻,而照片里这个人的温度、她的故事,才是真切切存在过,并正在被我一点点遗忘的。

    就是那个瞬间,我下定了决心。不能再拖了。

    那个周末,我推掉了所有可有可无的应酬,关掉了手机不必要的通知。我并没有一上来就打开文档,而是先翻箱倒柜,找出了家里的老相册。那本厚重的、皮质封面已经磨损的相册,拂去灰尘,打开它,就像打开了一段尘封的岁月。

    我看到母亲年轻时的照片,两根乌黑油亮的长辫子,眼神清亮,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属于少女的羞涩与憧憬。听姨妈说,她当年成绩很好,尤其爱看书,梦想是当一名老师。可后来,外公走得早,作为家中的长女,她默默把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进了工厂,用微薄的工资帮衬着外婆,供弟弟妹妹读书。

    我抚摸着照片上她年轻的脸庞,心里一阵酸楚。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具体地感受到,母亲也曾有过她的“可能”,而为了家庭,她 quietly let those possibilities go.

    我又找出她给我织的毛衣,那枣红色的花纹依然鲜亮。记起多少个夜晚,我伏案做作业,她就坐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就着台灯的光,一针一针地织着。竹针碰撞,发出极轻的、有节奏的“嗒嗒”声,像夜晚最安神的催眠曲。我有时抬头,能看到她低垂的眉眼,那么专注,那么温柔。她从不说什么“你要好好学习”的大道理,只是那么静静地陪着,用她的方式,把爱织进密实的针脚里。

    还有她做的菜。尤其是那道拿手的红烧肉,色泽红亮,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以前总觉得那是天下最美味的家常菜,后来自己尝试过无数次,却怎么也复刻不出那个味道。现在想来,那里面炖煮的,何止是肉和调料,那是漫长的时光,是日复一日的耐心,是对我们归家的期盼。

    我把这些零零碎碎的“证据”———照片、毛衣、甚至努力回忆起的红烧肉的味道——都摆在书桌旁。它们不再是一件件孤立的物品或记忆,而是拼凑出母亲一生的、有温度的碎片。

    当我终于打开空白的文档,准备写下第一个字时,心里不再是之前那种空泛的“要写一篇文章”的任务感,而是一种汹涌的、不吐不快的倾诉欲。我想告诉别人,看,这就是我的母亲,一个平凡而又如此不平凡的女人。

    我开始写了。从那个栀子花树下的下午写起,写到她的少女梦想,她的牺牲,她织的毛衣,她做的红烧肉,她在我生病时整夜不眠熬红的双眼,她送我远行时在车站偷偷抹泪的背影……我没有用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是像对着一个老朋友,细细地讲述着。写着写着,我常常会停下来,泪流满面。那些我以为已经模糊的细节,在书写的过程中,竟变得异常清晰。

    我不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我是在进行一次漫长的告别,一次深刻的理解。我在用文字,重新走近我的母亲,拥抱那个我一直享受着却未必真正懂她的女人。

    文章写完,发出后,我收到了很多朋友的留言。他们说被感动了,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但对我而言,最大的收获,并非这篇文章本身,而是这个过程给我的启示。

    它让我明白,什么是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事。那些喧嚣的、紧急的、不断索取我们注意力的事务,很多时候只是海面上的浪花,转瞬即逝。而真正重要的,是海面下深沉的暖流,是那些与我们生命产生深刻联结的人与情感。是陪伴家人,是践行承诺,是守护内心珍视的价值。

    如今,我依然忙碌。但我学会了在每个周末的晚上,放下手机,和父亲好好通个电话。我会把“回家看看”郑重地写进日程表,并把它设置为不可轻易更改的选项。当再次陷入事务性的漩涡时,我会停下来,问自己一句:此刻,什么才是那件“最重要的事”?

    那篇关于母亲的文章,就像我人生航道上的一个灯塔。它提醒我,不要在繁杂中迷失,要永远记得抓住那根最核心、最温暖的线头。因为,正是这些看似不紧急的、关乎爱与记忆的事,定义了我们是谁,构筑了我们生命的重量与意义。而母亲,用她的一生,教会了我这最重要的一课。

未经允许不得转载:南港文典 » 内容均为网友投稿,不排除杜撰可能,仅可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