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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最清楚的是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那天傍晚，我突然特别想吃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糖醋排骨。其实平时我也不算挑食，可那天那个念头一冒出来，就疯长起来，非要立刻吃到不可。他刚下班回来，脸上还带着疲惫，听我一说，二话不说转身又出了门。
那时候正赶上晚高峰，城南到城北，来回至少两个小时。他走之后，我开始后悔——是不是太任性了？就为了一口吃的。窗外下起雨来，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我心里更乱了。
两个多小时过去，他终于回来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裤脚也溅满了泥点。从怀里掏出饭盒时，那糖醋排骨还是温热的——原来他一直揣在怀里保温。
“快尝尝，是不是你想吃的那个味道。”
我夹起一块放进嘴里，酸甜适中，外酥里嫩，正是我记忆里的味道。可不知怎么，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他一下子慌了。
我摇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就是觉得自己太作了，下这么大雨还让你跑那么远……”
他笑了，伸手擦掉我的眼泪：“这有什么。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想吃什么就是宝宝想吃什么。我这是伺候我们家两个宝贝呢。”
这样的话，他不是说一次两次。每次我因为情绪失控自责，他总能找到不同的角度来安慰我。有时候说“是宝宝在跟你打招呼呢”，有时候说“这说明你感知力强，将来孩子肯定聪明”。慢慢地，我也开始接纳自己这些突如其来的情绪，不再为此感到愧疚。
孕中期的时候，我的睡眠变得很浅，经常半夜醒来就再也睡不着。有天凌晨三点，我又醒了，轻轻一动，他也醒了。
“睡不着？”
“嗯，吵醒你了。”
“没有，我也刚好醒了。”这当然是善意的谎言，他向来睡眠很好。
他起身给我热了杯牛奶，我们并肩坐在沙发上。窗外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我突然说：“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
他真的就讲起来，从有记忆开始，一点一点地讲。讲他如何掏鸟窝摔破了膝盖，讲他第一次考满分时的得意，讲他青春期的迷茫。那些我未曾参与的岁月，就这样在深夜里缓缓展开。我靠在他肩上，听着听着，眼皮渐渐沉重起来。
后来这成了我们的习惯。每次我失眠，他就会变成说书人，讲述他的故事，或者编一些可爱的童话。他的声音有种魔力，总能让我重新找到睡意。
到了孕晚期，身体越来越笨重，情绪也更加反复无常。有一次，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浮肿的脸和变形的身材，突然就崩溃了。我觉得自己丑极了，像个充气的皮球。
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轻轻抵在我肩上：“你知道吗？你现在特别美，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美。这种圆润，是生命的力量。每次看到你的肚子，我都在想，这里正在发生世界上最神奇的奇迹。”
他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正好宝宝踢了一下，像是回应。我们相视而笑，那一刻，所有对自己身材的焦虑都烟消云散了。
产前最后一个月，我几乎每天都在焦虑中度过。担心生产不顺利，担心不会照顾孩子，担心一切未知。他总是能敏锐地察觉我的不安，然后变着法子逗我开心——有时候是下班路上买的一支冰淇淋，有时候是模仿电视剧里的夸张桥段，有时候只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阵痛是在凌晨开始的。去医院的路上，我紧紧抓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他一声不吭，只是不停地安慰我：“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生产的过程比想象中更艰难。十几个小时的阵痛消耗了我所有的力气，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是他一直在我耳边鼓励：“你可以的，老婆，我已经看到宝宝的头发了，加油……”
当响亮的啼哭声响起，护士把那个小小的、皱皱巴巴的生命放在我胸前时，我抬头看他。这个一直坚强的男人，此刻哭得像个孩子。他俯下身，亲吻我的额头，又亲吻宝宝的小手，哽咽着说：“谢谢你，老婆，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现在回想起来，怀孕那段时间就像一场漫长的修行。而他就是那个始终举着灯的人，照亮我所有的不安和脆弱。他没有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情话，但他的每一次包容，每一次耐心哄劝，都比任何誓言都来得珍贵。
后来我问他，那段时间我那么情绪化，他真的从来没有烦过吗？
他是这样说的：“怎么会烦呢？看着你为我孕育生命，承受那么多不适，我只有心疼和感激。情绪不稳定又不是你能控制的，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你一起度过。”
如今我们的孩子已经会跑会跳，偶尔还会调皮地问我：“妈妈，我小时候在你肚子里乖不乖？”我总会想起他爸爸当年是如何耐心地哄着那个情绪多变的我。那些深夜里温热过的牛奶，大雨中奔波买来的糖醋排骨，凌晨时分讲述的童年故事——它们比任何礼物都更让我确信，我嫁对了人。
这段经历让我懂得，爱情最动人的模样，不是花前月下的浪漫，而是在你最不堪、最狼狈的时候，有人依然愿意拥抱你，用他的温柔包裹你的锋芒。怀孕让我看到了自己最脆弱的样子，却也让我见证了他最强大的温柔。
如果说婚姻是一场修行，那怀孕这段日子，就是我们共同走过的最重要的那段路。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你身边。而这份底气，足以支撑我面对未来所有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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