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三。我做了他爱吃的红烧排骨,小火慢炖了一个半小时,就像刚结婚时他妈妈教我的那样。他进门,放下包,洗手,坐下,夹菜,吃饭。整个过程安静得只能听见咀嚼声和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
“今天工作怎么样?”我试着找话题。
“还行。”他头也没抬。
“楼下李阿姨家的猫生了四只小猫——”
“嗯。”
然后又是沉默。那种沉默像一堵透明的墙,把我和他隔在两边。我能看见他,他能看见我,但我们触碰不到彼此。
结婚八年了。头两年还好,虽然也有争吵,但至少还在吵,还在乎对方怎么想。后来连争吵都没有了,只剩下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我想起刚结婚时,他会在下雨天特意绕路来接我下班,就因为我忘了带伞。现在呢?上周下雨,我打电话问他能不能来接我,他说:“你自己打车回来吧,我在看球赛。”
家里的灯泡坏了,是我换的;水管漏水,是我找物业来修;孩子发烧去医院,是我一个人抱着去的。他呢?他永远在忙,在工作,在看手机,在和朋友聊天——就是不在我身边。
不是没有沟通过。我试过心平气和地谈,也试过哭着质问。每次他都点头,说会改,会多关心家里。然后一切照旧。就像往深井里扔石子,能听见回声,但永远触不到底。
最让我绝望的是,我发现自己在重复我母亲的人生。记得小时候,我妈总是在厨房忙碌,我爸在客厅看报纸。我妈会把切好的水果递给我:“拿去给你爸。”我端着盘子站在客厅和厨房之间,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自己不去。现在我明白了——她在那个家里,也是个透明人。
而我,正在成为另一个她。
上周我生日,他忘了。其实我早有预感,所以提前三天就提醒过他。他说记住了,还问我要什么礼物。我说不用,一起吃顿饭就好。结果那天他加班到十点才回来,两手空空,甚至不记得那天是什么日子。
“你忘了今天是我生日。”我说。
他愣了一下,然后拍拍脑袋:“对不起对不起,太忙了。明天补过好不好?”
我摇摇头,没说话。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要的不是生日礼物,不是烛光晚餐,而是被放在心上的感觉。而这恰恰是他给不了的。
这些年,我付出的一切都像石沉大海。我学着做他爱吃的菜,收拾他乱扔的袜子,在他父母生病时忙前忙后,在他工作不顺时安慰开导。我以为付出会有回报,至少会有感激。但没有。他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就像太阳每天会升起一样理所当然。
昨天整理衣柜,翻出我们结婚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笑得那么开心,眼睛里有光。现在呢?我们多久没有一起笑过了?多久没有好好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了?
朋友劝我:“婚姻就是这样,熬过去就好了。”“为了孩子,忍一忍。”“男人都这样,你换一个也差不多。”
真的是这样吗?我真的要这样过完一辈子吗?在一个人的婚姻里,孤独地老去?
昨晚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一片沙漠里挖井,拼命地挖,手都磨破了,可挖出来的只有沙子。醒来后我哭了,因为那就是我的婚姻——我在一片贫瘠的感情里,徒劳地挖掘着根本不存在的爱。
今天早上,我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的自己,突然很心疼。这个曾经爱笑、对生活充满热情的女孩,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也许离婚不是失败,而是承认这段关系已经死亡。就像你无法让一具尸体复活,你也无法拯救一段已经没有爱的婚姻。
我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会有非议,会有困难,孩子会难过,父母会担心。但继续留在这段婚姻里,我每天都在死去一点点。那种缓慢的、无声的死亡,比任何突然的打击都更让人绝望。
如果他是一棵树,我可能就是缠在他身上的藤。这些年,我拼命生长,却始终依附于他。现在,我想做一棵能自己站立的树。哪怕孤独,至少真实。
写到这里,天快亮了。我听见孩子在隔壁房间翻身的声音,还有窗外早起的鸟儿在叫。世界还在继续,我的生活也要继续——只是,可能要以另一种方式继续了。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就像现在,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我终于决定要为自己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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