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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在沙发的另一头，抱着膝盖。
其实那天我特别难过。下午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爸爸的老毛病又犯了，住院了。她让我别担心，说没什么大事。可我知道，她总是这样，天大的事都说得轻描淡写。挂了电话，我在办公室的洗手间里呆了很久，用水拍了拍脸，却怎么也拍不掉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
下班回家，我什么都没说。看他兴致勃勃地说晚上要和朋友连线打游戏，我也只是点点头。我想，也许晚一点，等他不忙了，我会跟他说的。我需要一个拥抱，需要有人告诉我“别怕，有我在”。
此刻，他正对着电脑屏幕笑得前仰后合。耳机隔音很好，我几乎听不见他的朋友在说什么，只能听到他一阵接一阵的笑声。
“哈哈哈，真的假的？太离谱了吧！”他拍着大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然后呢然后呢？”
他的笑声很爽朗，很有感染力。要是在平时，我肯定也会跟着笑起来。可是现在，那笑声像一根根细小的针，轻轻扎着我的心。每一声笑，都让我觉得离他更远了一点。
我悄悄看着他。他整个人都沉浸在那种欢乐的气氛里，脸颊因为大笑而泛红，时不时还用手比划着，讲述着游戏里遇到的趣事。他完全没注意到，我已经沉默了很久。没注意到我的眼睛有点发红，没注意到我抱着膝盖的手臂收得很紧，也没注意到我几次欲言又止的嘴唇。
我忽然想起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那会儿我工作上受了一点小委屈，给他发信息，他二话不说，直接请了假跑来接我。我红着眼睛从办公楼里出来，他一把抱住我，摸着我的头说：“没事了没事了，走，带你去吃好吃的。”那时候，他觉得我皱一下眉头都是天大的事。
而现在，我爸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心里慌得像一团乱麻，就坐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他却浑然不觉。
是因为在一起太久，所以感觉变迟钝了吗？还是生活的琐碎，像灰尘一样，一点点覆盖了最初那份小心翼翼的关注？
我试着发出一点声音，轻轻清了清嗓子。他没反应。
我又把怀里的抱枕挪动了一下，弄出点窸窸窣窣的响动。他还是没回头，对着麦克风兴奋地喊着：“快！奶我一口！我要没了！”
那一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这种孤独，不是一个人待在空房间里，而是当你最需要身边这个人时，却发现他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房间里很暖和，他的笑声很热闹，可我的心却像掉进了一个冰冷的、寂静的窟窿里。
我慢慢站起身，想去倒杯水。走过他身后的时候，我的衣角甚至轻轻擦过了他的后背。他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给屏幕那头的朋友讲着一个搞笑的情节，完全没有察觉我的经过。
在厨房里，我靠着冰冷的墙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嚎啕大哭，就是眼泪安静地、不停地流。我听着从客厅传来的、被墙壁阻隔得有些模糊的笑声，心里五味杂陈。我不怪他，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开心了，太投入了。可我多么希望，他的那份开心，能分一点点出来，回头看看我。
我不知道在厨房里站了多久。直到眼泪干了，脸上绷得有点难受，我才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一脸疲惫的自己，我深吸了一口气。
回到客厅，他的游戏似乎告一段落，正笑着和朋友道别。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下次再约。”他摘下耳机，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他伸了个懒腰，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的笑意，转过头看我。
“诶，你刚才干嘛呢？都没声音。”他随口问道，语气轻松。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还残留着刚才的欢乐，清澈见底，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霾。我张了张嘴，那句“我爸住院了”在喉咙里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那个需要倾诉的瞬间，好像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说，感觉像是在刻意破坏气氛，像在指责他。
“没干嘛，”我摇摇头，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脸部肌肉有点僵硬，“就发了会儿呆。”
“哦，”他点点头，拿起手机一边刷一边笑着说，“刚才老张太逗了，你都不知道，他玩个辅助……”
他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述刚才游戏里的趣事。我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懂，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那天晚上，我们像往常一样洗漱，上床睡觉。他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我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和他的呼吸声，心里那片冰冷的寂静，一直在蔓延。
后来，我还是找时间告诉了他爸爸住院的事。他也很着急，问了情况，说了很多安慰的话，还说要陪我一起回去看看。他很好，真的。那件事就像生活中许多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但我却总是会想起那个晚上。想起那温暖的房间，那淅沥的雨声，和他毫无察觉的、爽朗的笑声。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真的不是天涯海角，而是当你难过时，那个你以为最亲近的人，就在你身边笑着，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比任何直接的争吵和伤害，都更要让人感到无力。它无声无息，却能让心里某个地方，悄悄地凉下去一小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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