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文典
昨天下午，我正对着手机计算器，一遍遍核对这个月的开销——房贷三千八，孩子补习费两千，物业水电杂七杂八又是一千多。正算得头疼，微信突然弹出一条信用卡账单提醒。点开一看，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八千六百块。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是他的副卡。我颤抖着手指往下滑：高级西餐厅，一千二；某某酒吧，八百；还有好几笔千元左右的消费，地点都在那些我路过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商场。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他发来的消息，语气轻松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老婆，晚上几个老同学聚聚，不回来吃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数字，再看着这条信息，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为了省几块钱，我连买杯奶茶都要犹豫半天；为了这个家，我多久没给自己添件像样的新衣服了？可他呢？
我和他结婚八年了。刚结婚那会儿，我们挤在租来的小单间里，分吃一碗泡面都觉得幸福。他那时候多知道心疼人啊，发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去吃顿好的，还总说：“委屈你了，以后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后来，我们真的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孩子，收入也慢慢上来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或许是他升职加薪后，或许是他身边多了那些“成功”的朋友后。
就说上个月吧。一个周六，他难得在家，说好了一起去给孩子买双新运动鞋。孩子学校要开运动会，旧鞋确实磨得不行了。我们在商场挑了一双，打完折两百多。孩子很喜欢，眼睛亮晶晶的。我正准备去付钱，他却接了个电话。
“老王啊……什么？看中了那款新出的无人机？行，我马上过来，正好我也心痒痒呢！”
他挂了电话，满脸兴奋，掏出钱包抽出三百块塞给我：“老婆，你带孩子买吧，哥们儿那儿有急事，我看中的那台无人机再不买就没了！”说完，几乎是跑着离开的。
我牵着孩子，手里攥着那三百块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痛。后来我才知道，那台无人机，要将近五千块。他眼都不眨就买了，而那双两百多的运动鞋，我最后还是等到网上做活动，用满减券便宜了三十块才下单。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我每天逛菜市场，为了几毛钱跟摊主讨价还价，计算着时令蔬菜什么最便宜。家里的洗发水、沐浴露，我都是趁超市大促囤货，卫生纸一定要买打折的。我甚至学会了用记账软件，把每一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想着能多存一点，以后孩子教育用钱的地方多，父母年纪大了也需要照顾。
可他呢？
他跟我说公司应酬多，需要体面，一套西装四五千。他和朋友去打一次高尔夫，场地费加吃饭就要一两千。他买那些在我看来毫无用处的数码产品，手办模型，堆满了书房。
我跟他吵过，也心平气和地谈过。
我说：“咱们能不能有点计划？孩子马上就要上小学了，学区房我们想都不敢想，但至少换个离学校近点的吧？那首付还得攒啊。”
他每次都是那几句：“钱是赚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我在外面打拼，不需要交际应酬的吗？”“我能挣就能花，你别整天抠抠搜搜的，像个黄脸婆。”
“黄脸婆”……这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谁让我变成了黄脸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我难道不想每天打扮得光鲜亮丽，不想和朋友出去喝下午茶，不想去看场电影、逛逛街吗？
最让我难受的，不是钱本身，而是那种感觉——我感觉不到我们是“我们”了，感觉不到这个家是一个整体。我的精打细算，我的付出和牺牲，在他眼里好像成了一种可笑甚至讨厌的东西。我的节省，和他的挥霍，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把我们割裂在了两个世界。
我在规划着我们共同的未来，而他，似乎只活在当下的享受里。
前天晚上，我整理衣柜，发现他去年冬天买的一件羊毛大衣，标签都没拆。我问他，他漫不经心地说：“哦，那天看着喜欢就买了，后来觉得颜色不太对，就忘了。”
忘了？一件一千多块的大衣，他说忘了。
而我冬天的大衣，还是三年前买的，袖口都磨得有点起球了，我都没舍得换。
昨天看到他账单的那一刻，所有这些委屈和心酸，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垮了我。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打电话去质问他，也没有哭闹。我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直到晚上十点多，他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看到我坐在黑暗里，他有些诧异：“怎么不开灯？”
他按亮客厅的灯，看到我脸上的泪痕，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我不就是出去吃个饭吗？”
我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那条八千多的账单。
他看了一眼，眉头皱起来，语气更冲了：“就为这个？我不是说了吗，那是请客户吃饭！我不应酬，谁给我单子做？钱从哪里来？你天天在家知道什么！”
“我知道什么？”我抬起头，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声音因为压抑而发抖，“我知道房贷还有二十年要还，我知道孩子下学期的学费还没交，我知道你妈前几天说血压高，我想带她去做个全面检查，却一直在犹豫那几百块的检查费……我知道这个家，每一步都走得不容易！”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是不让你花钱，我也希望你能轻松点。可是，我们是夫妻啊，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我在后面拼命地省，你在前面无所谓地花，我们的劲使不到一处，这个家……还像个家吗？”
我说不下去了。那些在菜市场为了省下几块钱的斤斤计较，那些深夜对着账单的焦虑和计算，那些看到喜欢的东西却最终放回货架的时刻……所有这些细碎的、不被看见的付出，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尽的疲惫和伤心。
他没有再反驳，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泣不成声的我。
客厅里只剩下我的哭声和墙上钟表的滴答声。我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是觉得我小题大做，还是……终于有那么一点点，明白了我的感受。
这段婚姻，这个家，未来会怎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为了“我们”的未来而拼命划桨，而另一个人，却在任性地摇晃着我们赖以生存的小船，那么，我们可能永远也到不了幸福的彼岸。
我真的，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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