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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笋干” 用硫磺熏制还超二氧化硫

    我是一把农家笋干,来自大山深处。我的故事,要从那片竹林说起。

    清明前后,春雨润透了山土,毛笋顶着露珠破土而出。那时候的我,嫩得能掐出水来,穿着浅褐色的外衣,裹着清新的泥土香。采笋的阿婆常说:“这笋子啊,是山神给的礼物。”她小心地把我们从土里请出来,手法轻柔,像在对待婴儿。

    新鲜的我被运到山下,按照古法,该在阳光下慢慢晒干。记得小时候听老辈笋干说,从前他们要在竹架上晒足二十个日头,白天晒太阳,夜晚喝露水,慢慢收干身子,锁住山野的清香。那样的笋干,泡发后还能找回七分鲜嫩,炖肉炒菜,都是农家至味。

    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熏房,记忆里永远抹不去的黑暗。密闭的房间,地上燃着硫磺,蓝汪汪的火苗,吐出呛人的烟雾。我们被层层堆放在架子上,硫磺熏得我们睁不开眼——假如我们有眼睛的话。

    “三天就能出货,比晒干快多了。”我听见有人在门外说,“颜色还特别漂亮,金黄金黄的,城里人就认这个。”

    是啊,硫磺让我们的肤色变得金黄诱人,像镀了一层金。可这美丽的代价,是我们失去了原本的魂儿。山野的清气被硫磺味取代,扎实的口感变得松软——因为二氧化硫让我们吸收了更多水分,重量增加了,能卖更多钱。

    最让我难过的是,那些买我们的人。他们可能是给孩子做饭的母亲,可能是孝敬老人的子女,可能是追求健康的食客。他们看着我们金黄的外表,以为买到了山珍,却不知道带回去的是伤害。

    有一次,我看见一个老奶奶在市场里挑了半天,最后选了我。她对着光仔细看,喃喃自语:“这笋干颜色真好,孙子回来炖肉吃。”我心里在呐喊:别买我!可我说不出话。

    后来我听说,有些懂行的人开始害怕我们。他们买了笋干要先泡半天,换好几次水,想把二氧化硫泡出去。可是有些东西,一旦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就像我们被改变的本质,再也回不到从前。

    其实,要认出我们并不难。硫磺熏过的笋干颜色过于均匀金黄,闻起来有刺鼻味,或者什么味道都没有——因为本来的香气被破坏了。而真正晒干的笋干,颜色深浅不一,有阳光留下的印记,闻起来是干净的笋香。

    偶尔,我还能遇见几个坚持古法制作的师傅。他们在院子里搭起竹架,耐心地等待阳光和风把我们自然风干。那样的日子很慢,产量很少,但每当我看见这样的同伴,都会想起自己最初的模样。

    现在的我,躺在市场的塑料袋里,和其他被熏得金黄的伙伴挤在一起。有时我会做梦,梦见自己还在竹林里,春雨刚过,空气清新,我正努力生长,为了有一天能成为真正美味的笋干,进入寻常百姓家,带去的是健康,是山野的问候,而不是伤害。

    我知道,在某个地方,一定还有像我曾经梦想的那样——在阳光下慢慢晒干的笋干。它们也许颜色不那么漂亮,也许价格贵一些,但它们对得起“农家”二字,对得起每一份信任。

    这是我的自白,一把笋干的忏悔。但愿有一天,所有的笋干都能在阳光下晒干,所有的食物都能保持它们本来的样子。毕竟,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滋养生命,而不是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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