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太小了,小到如果说给别人听,对方大概只会“嗯”一声。可我还是记下来,想着哪天能讲给你听。
你离开这个城市已经四百三十天了。我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你走后的每个早晨,我都会在日历上画个叉。起初很难熬,房间里太安静了,静得能听见冰箱的嗡嗡声。我试过给你打电话,可你总是很忙,说不上几句就要挂。后来我就不打了,开始把这些零碎的事写下来。
今天早上七点二十三分,我被楼上的钢琴声吵醒。是个孩子在练琴,弹的是《致爱丽丝》,总是卡在同一个地方。要是你在,一定会皱着眉头说“这得练到什么时候”,然后翻个身继续睡。可今天很奇怪,那孩子突然就弹顺了,一整段流畅地飘下来。我躺在床上没动,心里第一个念头是:这个进步该记下来告诉你。
洗漱时发现牙膏快用完了。我使劲挤,挤出最后一点点,刚好够刷一次牙。这让我想起你总说我挤牙膏的方式不对,应该从底部往上推,而我总是随手一捏。那时候觉得你小题大做,现在却莫名地按照你的方式生活着。
出门时,隔壁新搬来的女孩正好也出门。她对我笑了笑,说“早上好”。我愣了下,才想起这个小区里,邻居之间是会打招呼的。以前你住这里时,总是主动和每个人问好,我还笑你像个社区大妈。现在我也开始学着你,对陌生人微笑了。
巷口的豆浆店老板认得我了。他知道我要甜豆浆,加一勺糖,油条要刚出锅的。今天他多送了我一小块糍粑,说我是老顾客。其实我才来了两个月,但每天都来,雷打不动。这大概就是陪伴的力量吧,即使只是买卖关系。
上班的地铁今天特别挤。我被挤在门边,脸几乎贴在玻璃上。透过模糊的倒影,我看见自己和你越来越像了——抿着嘴的样子,微微皱起的眉头。原来朝夕相处的人,真的会活成彼此的模样。
中午和同事去吃饭,路过我们常去的那家面馆。它还在,招牌重新漆过了,更亮了。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进去。有些味道,适合留在记忆里。
下午办公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我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坐在对面的小李说:“有人想你了。”要是以前,我一定会反驳这种迷信的说法。但现在我信了——我希望此时此刻,在另一个城市的你,也刚好打了个喷嚏。
下班时下雨了。我没带伞,站在办公楼门口犹豫要不要冲去地铁站。这时有个陌生女孩撑伞过来,问要不要一起走。她把我送到地铁口,我说了三次谢谢。这世界其实很温柔,只是我们常常忘了去感受。
回到家,打开灯,房间还是那么安静。但今天的安静不太一样——我发现自己开始习惯这种安静了,甚至能在其中找到某种安宁。
我照例在备忘录里写下这些:钢琴进步了、牙膏用完了、邻居打招呼了、老板送糍粑了、地铁很挤、面馆还在、打了喷嚏、陌生人共伞……一桩一件,琐碎得像是沙滩上的细沙。
可是你知道吗?正是这些细沙般的小事,堆积成了我每一天的生活。它们普通,却真实;它们微不足道,却是我活过的证据。
我渐渐明白,想念一个人,不一定要轰轰烈烈。它藏在每一个想要分享的瞬间里——当天空出现奇怪的云,当听到一首好听的歌,当发现一家好吃的小店。这些时刻像小小的针脚,细细密密地缝补着分离的日子。
也许有一天,当我把这些小事都讲给你听时,你会明白: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我依然好好地生活着,同时也在每一个细节里,继续爱着你。
窗外的雨停了。明天应该会是个晴天吧。我得记下来,明天要记得带伞——这是你教我的,晴带雨伞,饱带干粮。你看,你留下的不只是那件变形的T恤,还有这些已经融入我血液的生活智慧。
今天的记录就到这里。晚安。希望你在那个城市,也能遇见值得记录的小事。希望有一天,我能亲口把这些讲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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