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文典
大四下半学期，空气里都飘着焦虑的味道。身边的同学，保研的稳坐钓鱼台，出国的offer也拿得差不多了，剩下我们这群找工作的人，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各种招聘会和网申链接里乱撞。邮箱里塞满了“感谢您的投递”的自动回复，偶尔来个在线测评都能让我兴奋半天，觉得总算摸到了一点门边。
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在一个挺活跃的校招论坛里，看到了那个帖子。帖子标题很诱人，大概是“XX集团（一家很有名的互联网大厂）内部推荐，直通业务部门，流程快，成功率UP！”。发帖人的ID看起来很专业，叫“职场引路人王哥”。他留了个企鹅号，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加了好友。
现在想想，我当时那种“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态，简直就是在脑门上写了“快来骗我”四个字。
“王哥”很快通过了我的好友申请。他的企鹅空间里，转发的全是行业动态、面试技巧，偶尔还有一些公司年会的照片，虽然看不清正脸，但那种大公司的氛围感一下子就出来了。他说话很直接，上来就问我要了简历，过了一会儿，回复说：“同学，你的背景还不错，我们组最近正好有个‘产品运营助理’的岗位在招，我可以直接把你推荐给我们老大。”
我的心当时就“咯噔”一下，感觉一股热流直冲头顶。大厂！内推！直接推荐给老大！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对我这种求职屡屡碰壁的应届生来说，杀伤力太大了。我赶紧打字，说了好多感谢的话，手都在抖。
他接着发来一段话，语气非常理所当然：“嗯，按照公司内推流程，需要你先缴纳一个800块的‘内推保证金’。这个钱就是走个形式，主要是为了防止候选人随意放鸽子，浪费面试官的时间。等你成功入职三个月后，这笔钱会全额退还到你工资卡上的。”
他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安心”了。对啊，大公司流程正规嘛，有点押金很正常，这是对双方负责。而且“入职就退”，听起来很合理。我当时甚至还自作聪明地想，这说明名额有限，很抢手啊。一丝疑虑像小虫子一样在心里钻了一下，但很快就被那种“机不可失”的急切感压下去了。我怕我再犹豫，这个宝贵的机会就溜走了。
“好的，王哥，没问题。怎么转给您？”我几乎是秒回。
他发来一个支付码。800块，对我一个还没收入的学生来说，不是小数目，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生活费。但我一咬牙，想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眼一闭就扫码付了款。看着支付成功的界面，我长吁一口气，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坐在那家明亮办公室里工作的场景。
转账之后，“王哥”的态度明显更“亲切”了。他告诉我，简历已经提交，让我耐心等待HR的电话，还嘱咐我好好准备面试，可能会问到A方面、B方向的问题。那几天，我走路都带风，对着宿舍镜子练习自我介绍的次数都比平时多了好几倍。我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陌生来电。连睡觉都睡不踏实，梦里都在接电话面试。
可是，一天，两天，一个星期过去了。邮箱静悄悄，手机也安静得像块板砖。我有点沉不住气了，小心翼翼地给“王哥”发消息，问他有没有进展。他回复得很快，说：“别急，HR那边在处理，最近简历多，流程慢一点正常的。” 又过了一个星期，我再问，他的回复就开始变得敷衍了，“我再帮你催催”，“可能领导在出差”。
快一个月的时候，我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自己上当了。那种感觉，不像被人猛地打了一拳，而像是慢慢沉进冰水里，从头到脚都凉透了。我最后一次给他发消息，问：“王哥，如果不行的话，那保证金能先退给我吗？”
消息发出去，一个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地跳了出来。
“对方已开启好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好友……”
那一刻，我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半天没动弹。不是愤怒，也不是伤心，是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自我厌恶。我怎么就这么蠢？这么简单的骗局都看不穿？那些所谓的行业动态、面试技巧，甚至公司照片，网上随便都能找到，我怎么就轻易信了？我回想起他那种熟练的、不容置疑的语气，回想起我那种生怕错过机会的卑微和急切。骗子利用的，不就是我们这种应届生面对社会时的无知和焦虑吗？
那800块钱，我最终没有去报警。我知道很难追回来，而且，那种羞耻感让我难以启齿。我不想跟父母说，怕他们担心也更怕他们责备我“没社会经验”；不想跟同学说，怕看到他们同情或者（我自以为的）嘲笑的眼光。我只能自己咽下这个苦果。
这件事过去很久了，但它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我心里。它让我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800块钱，更是对我那种学生式的天真和轻信的一次彻底粉碎。我开始明白，社会真的和校园不一样。那些看似“好心”的机遇背后，可能藏着陷阱；那些听起来“正规”的流程，可能是精心设计的剧本。
后来，我靠着自己的海投和一次次硬碰硬的面试，终于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每次看到新来的实习生，或者听到学弟学妹们谈论求职的艰辛，我都会想起那个春天的下午，那个对着红色感叹号发呆的自己。
我想告诉他们，也告诉那个时候的自己：机会，从来不是靠侥幸和“捷径”得来的。真正的“内推”，是师长、朋友的真诚举荐，是建立在你自己扎实能力和过往表现基础上的，它绝不会以任何形式向你索要钱财。在踏出校门的那一刻，我们最需要带上的，不只是一份精美的简历，更是一份清醒的头脑和一份保护自己的警惕。成长的路上，或许总要踩几个坑，摔几次跤，但希望我踩过的这个坑，能让你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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