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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就是从那会儿开始，有些东西，像种子一样，悄无声息地埋下了。我们当时没空谈什么“价值观”、“文化”，满脑子都是活下去，交房租，发工资。但回头看看，最早的文化，其实就是我们几个创始人本能的行为方式。老张轴，对代码有洁癖，容不得半点将就；小王心细，永远能想到用户会怎么被一个按钮搞懵；我嘛，可能就是脸皮厚点，能扛事，项目黄了，挨完骂，还能拉着他俩去楼下吃碗拉面，说“吃饱了再想下一步”。
公司慢慢活了，人开始多起来。从五六个人，到十几个人。问题也跟着来了。我记得特别清楚，来了个挺聪明的小伙子，能力很强，但有一次为了赶进度，抄了一段有版权的代码，想蒙混过去。老张发现了，当场就炸了，差点把人给开了。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又坐在一起，像最早那样，但心情沉重得多。
我说：“不能全怪他，我们没讲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小王叹气：“光讲没用吧？得让大家心里真的认同。”
老张闷着头：“我不管，在我这儿，做事干净，就是底线。”
那是一次真正的转折点。我们意识到，不能再靠本能和默契了。那些我们珍视的、赖以生存的东西，必须被明确地说出来，成为所有人共同的准则。那个周末，我们把自己关在会议室，白板上写满了词：诚信、创新、客户第一、团队合作……都是好词，但看着那么陌生，像从教科书里抄来的。
划掉，重来。我们开始问自己：我们到底在乎什么？是什么让我们几个不一样的人能拧成一股绳？
我们想起了那个漏风的办公室，想起了那个餐馆小程序。我们在乎的，不是“创新”那个大词，而是“不糊弄”，是对自己出手的东西有要求，是“工匠精神”？有点大，但接近了。我们在乎的，不是抽象的“客户第一”，而是能“站在对方鞋子里想问题”，是真正理解他们的难处，哪怕他们自己都没说出来。我们还在乎，同事不只是同事，是能互相托付后背的“伙伴”，是出了问题，第一反应不是甩锅，是说“我来看看怎么一起搞定”。
吵了整整一天，白板擦了又写，写了又擦。最后，就剩下三条。简单，直白，像我们这个人：
1. 活儿要硬，不将就。 （这是老张的轴，也是我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2. 心里装着用户。 （这是小王的细腻，也是我们能走远的理由。）
3. 有事一起扛。 （这是我的那碗拉面，是我们这个小集体的温度。）
就这么三句话。没有裱起来，也没有做成口号。我们开始用它们来做所有决定。
招人的时候，能力再强，如果面试时总把“我”挂在嘴边，对团队协作闪烁其词，我们不要。我们招进来一个女孩，技术不是最拔尖的，但在小组讨论时，她默默给每个人倒了水，并且清晰地复述了别人的观点，表示她听懂了。我们就知道，她是“有事一起扛”的人。
开会吵架的时候，有人会停下来，问一句：“咱们争这个，是图自己爽，还是为了把‘活儿’做得更‘硬’？”火气往往就消了一半。
评绩效发奖金，不光看谁代码写得多，也看谁帮新人解决问题最耐心，谁在用户反馈里被点名表扬。我们把“心里装着用户”变成了真金白银的激励。
文化这东西，真不是贴在墙上的画，它是长在每天工作的骨血里的。它体现在最细微的地方。比如，我们公司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给用户写的文档，最后一定会多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哪句话可能让人看不懂，哪怕是个标点符号。这源于小王最早的一个习惯。
它也体现在最艰难的时刻。有一次，我们投入大半年心血的核心项目，因为市场突变，眼看要打水漂。团队士气低落到谷底。那天晚上，我走进办公室，发现项目组的几个人都没走，也没人说话，就在那儿默默地整理代码，写技术总结。我问他们干嘛呢，其中一个抬起头，眼睛还是红的，说：“老大，项目是黄了，但这些技术沉淀和教训得留下来，下次‘活儿才能更硬’。”那一刻，我眼眶一下就热了。我知道，文化活了，它长在他们心里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适应。有过很能干的人因为觉得我们“规矩多”、“重形式”而离开。遗憾，但不后悔。我们清楚，就像河流一样，文化需要有堤岸，才能奔流到海。没有堤岸，就成了四处泛滥的沼泽，最终什么都做不成。
现在，公司已经上百人了，搬进了明亮的写字楼。新来的同事常常会说，感觉这里氛围不一样，具体哪不一样，又说不太清。可能就是一种踏实做事的感觉，一种互相之间的信任感吧。
前几天，我们又做了一次“文化复盘”，让大家匿名写下觉得公司文化里最好和最需要改进的地方。收上来的纸条里，我看到一句：“在这里，我可以安心地把后背交给同事，也愿意为了一个像素点跟产品经理‘死磕’。”
我看着这句话，看了很久。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漏风的小房间，看见老张在较真代码，小王在琢磨用户，而我，正准备下楼去买几碗热乎乎的拉面。
这条路还很长，但我知道，只要这三句话还活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还在指导着我们每天的选择，这家公司的魂，就一直在。它不是我的，不是老张小王的，而是我们每一个人的。它始于几个普通人的一点执念，一点善意，一点不肯放弃的责任，然后，像种子一样，在风雨里，慢慢长成了一片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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