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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盆安装:装好客户的洗手盆

    那天下午,我扛着工具箱站在王阿姨家门口,心里还在琢磨着上个活儿留下的那点遗憾——瓷砖缝对得不太齐。可当王阿姨开门时,我看见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还有她身后那个用砖头垫着腿的旧洗手盆,突然就觉得,今天这个活儿不一样。

    王阿姨家的老洗手盆已经用了二十多年,陶瓷裂了三道纹,每次开水都从裂缝渗到柜子里。她不好意思地说:“儿子在国外五年没回来了,说今年春节一定回。”就这一句话,我明白了——这不只是个洗手盆,是母亲为儿子回家做的准备。

    拆旧盆时特别费劲。老式铸铁水管锈死了,我蹲在那儿一点点敲打,王阿姨就坐在厨房的小凳上看着。她说起儿子小时候够不着洗手盆,总是踮着脚把袖子弄湿;说起儿子考上大学那年,在这个盆里洗了最后一次衣服;说起五年前儿子出国前夜,母子俩就站在这个洗手盆前刷杯子,水声哗哗的,谁也没说话。

    “他说新女朋友也一起回来,”王阿姨声音轻了些,“现在的年轻人讲究,我想着换个好看的。”

    我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这些老房子的管道就像老人的血管,得特别小心。拧最后一个螺丝时,我突然理解了——我们安装工拆装的不只是物件,是记忆的容器。

    新洗手盆是乳白色的,边缘带着流畅的弧线。我把它稳稳地安在台面上,调平,打胶,每一个步骤都格外仔细。王阿姨一直在旁边看着,偶尔递个工具,眼神里有种特别的期待。

    接冷热水管时遇到了麻烦——老房子的接口不标准,新软管接不上。按理说该让客户去买转换接头,但看着王阿姨期待的眼神,我决定自己改造。从工具箱底层找出几个旧接头,用生料带一层层缠绕,试了三次才完全不漏。这个过程花了近一个小时,王阿姨要给我加钱,我摇摇头:“该配上的都得配上,这是规矩。”

    最让我触动的是安装龙头的那一刻。王阿姨从房间里拿出一个崭新的龙头,包装还没拆:“这是儿子寄回来的,说是什么德国品牌,他让一定要用这个。”我拆开包装,那龙头沉甸甸的,表面镀铬亮得能照见人影。装上后试水,水流柔和又充沛,王阿姨伸手试了试水温,眼睛突然就红了。

    “真好,”她说,“这样他们洗手的时候,水不会溅得到处都是了。”

    “他们”——这个词她用了好几次。我知道,她不仅在准备迎接儿子,也在准备迎接一个可能成为儿媳的陌生人,用一个新的洗手盆,一段新的开始。

    全部装完已是傍晚。我收拾工具时,王阿姨一直在新洗手盆前走来走去,一会儿摸摸台面,一会儿试试抽屉,像个收到礼物的小孩。最后她拧开水龙头,听着哗哗的水声,突然说:“师傅,你装得真好,严丝合缝的。”

    离开时,王阿姨非要塞给我两个苹果,说我辛苦了。下楼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她还在阳台向我挥手。工具箱里多了两个苹果,沉甸甸的。

    走在华灯初上的街上,我突然想起入行时老师傅说过的话:“咱们这行,装的是物件,连的是人心。”以前不太懂,今天好像明白了些什么。那些我们每天安装的洗手盆、马桶、花洒,对用户来说从来不只是卫浴产品——它们是生活的见证,是记忆的坐标,是期待的载体。

    就像王阿姨家的新洗手盆,它会在春节迎接远归的游子和可能的新成员,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见证这个家的变化。而我很庆幸,自己能以这种方式参与到一个普通家庭的故事里。

    这份工作做了十几年,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觉到,每个螺丝拧紧的不仅是物件,更是普通人对生活的期待。那个洗手盆会一直在那里,清晨迎接刷牙的忙碌,夜晚陪伴睡前的洗漱,年复一年。而我知道,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有一个我亲手安装的洗手盆,正静静地参与着一家人的生活。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我热爱这份工作——它让我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成为了传递温暖的使者。虽然手上常沾着胶水和油污,但心里是满的。明天还有另一家的洗手盆要装,另一个故事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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