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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爱时一起做的拼图,拼了好几个周末

    那会儿刚入秋,天高云淡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地板上,暖融融的。我和她,就是在那样一个周末的下午,拆开了那盒有着一千片碎片的拼图。盒子打开,哗啦一声,倒出一座五彩斑斓的小山,堆在浅木色的拼图板上。我俩相视一笑,眼里都有些跃跃欲试的亮光。

    这拼图,是我们一起挑的。画面是一座临水的小镇,白墙黛瓦,蜿蜒的河水映着廊桥和垂柳,几只乌篷船静静地泊着,天边是淡淡的、将散未散的晚霞。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把这座宁静的江南水乡,一片一片,在我们的小家里“搭建”起来。

    开头总是最难的。那一千片形状各异的碎片,看得人眼花缭乱。我们俩盘腿坐在地毯上,像两个认真的小学生。第一步,是把所有带直边的挑出来,那是边框。这活儿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极需耐心。我们低着头,手指在碎片堆里细细地拨弄、翻找,偶尔指尖碰到一起,便抬起头,给对方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找到一片,就小心翼翼地按在板子上,听着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心里便漫上一丝小小的、扎实的成就感。

    边框渐渐成型,像一个规矩的相框,把我们未来的想象框在了里面。接下来是更难的部分——填充里面的内容。我们分了工,她负责那片大片湛蓝中带着些许橙红的天,还有几座房屋的白墙;我则包揽了墨绿色的树丛、棕色的廊桥和那片波光粼粼的河水。我们各自埋头在自己的“领地”里奋战,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拼图片相互叩击的细碎声响,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拼图这事儿,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子。她细致,有耐心,对着那片看似一模一样的蓝天,能分辨出哪一片的蓝色更深沉,哪一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云絮。她总能在我毫无头绪的时候,神奇地找到两片能严丝合缝对上的碎片,然后带着一点点小得意,把它们按下去。我呢,则更凭感觉,有时候会盯着整幅画的封面图出神,试图在脑海里构建一个大概的轮廓,然后再去碎片堆里寻找“证据”。

    当然,也有卡壳的时候。有时候,对着一片墨绿色的碎片,我反复比划,觉得它既像这片树叶,又像那片倒影,试来试去,总是不对。心里便会有些莫名的焦躁。这时候,她会递过来一杯温水,轻声说:“歇会儿,眼睛都看花了。”或者,她会拿起那片让我束手无策的碎片,端详片刻,然后指向画面角落里一个我完全忽略的阴影处,“试试这儿呢?”往往,就那么“咔哒”一声,严丝合缝。那一刻,心里的那点烦躁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欣喜,还有一种对她敏锐观察力的佩服。

    就这样,一个周末接着一个周末。我们的下午时光,大半都消磨在这幅慢慢成形的拼图上了。拼图的进度,像一条缓慢但坚定向前流淌的小溪。白墙立起来了,瓦片铺上去了,廊桥的轮廓愈发清晰,河水也泛起了粼粼的波光。我们的水乡,正一点点从混沌中浮现出它秀丽的模样。

    我尤其记得拼到那座最大的廊桥时。那是画面的中心,结构复杂,颜色深沉。我们俩的脑袋几乎凑到了一起,呼吸可闻。我找桥墩的深褐色碎片,她找桥身木板的赭石色碎片,互相递送,互相印证。当最后一片桥顶的瓦片落下,一座完整的廊桥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们同时舒了一口气,然后不约而同地笑了。那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共同完成一件作品的满足感。我伸出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尖都因为长时间翻找碎片而有些发凉,但手心却是暖的。

    最后的一片,是天空最高处那一抹最淡的橙红晚霞。我们特意把它留到了最后。那天,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黄昏,房间里充盈着柔和的金色光线。我把那片小小的、形状独特的碎片递给她。她接过去,看了看我,眼神亮晶晶的,然后郑重地、小心翼翼地将它按进了那片唯一的空缺里。

    “咔哒。”

    最后一声轻响,格外清脆。整幅画面终于完整了。那座水乡小镇安然地坐落在拼图板上,静谧,美好,仿佛能听到潺潺的水声。我们并肩坐着,静静地看着我们的作品,谁也没有说话。一种巨大的安宁和幸福感包裹着我们。这不仅仅是一幅拼图,这是几十个小时的陪伴,是无数次眼神的交汇和指尖的轻触,是焦躁时的安慰和成功时的击掌,是我们共同投入的时间与耐心,一点点编织出的、属于我们的“小世界”。

    后来,我们把拼图用胶水仔细地封存好,装裱起来,挂在了客厅的墙上。如今,每当看到它,我仿佛还能闻到那个秋天阳光的味道,听到那时安静的房间里,拼图片清脆的叩击声,还有她在我身边,轻柔的呼吸声。那座拼图上的水乡,永远地停驻在了最美的黄昏;而我们一起拼凑起的时光,则成了我记忆里,最温暖、最牢固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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